2009年7月24日  天晴

清晨的雾气已渐渐散去，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映射在宿舍的椅子上，上面的光线散射出七彩的光冕。经过昨夜的收拾，所有的书都整齐地放在案几上，旁边的文竹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生动。前往陕北的行李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陕北调研考察一行六人，相约在早晨八点三十分碰面，然后乘坐地铁离开大学城，前往火车站。学校的校道上偶尔会出现一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学生。昨夜刮落的树叶被突然袭来的夏风轻轻地卷起，然后夹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唦唦的声音滚动在小路上。我们六人行走在通往地铁的柏油路上，脚步没有因为启程的兴奋而急促，相反多了几分沉重和蹒跚。因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手中还提着装满了旅途预备粮的袋子。太阳斜斜地烤着我们脸庞的左侧，空气中的味道少了几分清晨的草香，多了几许热腾腾的蒸气，就像刚掀开的包子蒸笼。发尖的汗珠划过脸颊，停留在下巴，几秒过后方才掉下。

从大学城到广州火车站的地铁行驶了四十三分钟后终于到站了。走出地铁站，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突然将我重重包围，地面蒸腾的热气让人窒息，一眼望去，广州站牌子下面广场人头涌动，黑压压一片。我们六人一个紧挨一个，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流中，时不时用手轻轻碰一下鼓鼓的口袋，感觉没有变化，然后安心地继续前行。在浑浑沌沌地穿过了不知第几个栅栏之后，我们到了大门口。门口只有两个警卫在检查，背着沉重的包从他们面前拖沓地走过，在经过的一刹那，我无意识地低下了头，刚过几步便被叫住了。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我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嘴边硬邦邦地挤出了一丝微笑，然后伸手进口袋拿出了钱包，把身份证悄悄地递过去。他看了一下身份证，看了一下我，再看身份证，突然微笑一下，谢谢。把身份证递给我，转头继续检查。

我们乘坐的列车是硬座普快K648，11：02分在广州始发，经过2110公里的跋涉之后，计划将于次日13：48分到达目的地西安。当我们在候车室等了近半个小时后，一名中年模样的女列车服务员站在离我们十米开外的门口提着扩音器扯声大喊：11：02分发的K648就要检票啦，请来这里集中，有工作人员带你走。顷刻间，原本还算安静的候车室一下子变得人头涌动。左手拿袋子，右手拖行李，背上背着大件小件的人们一个劲地往那里挤，我们几个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差不多40分钟，没那么快检票，而且广播也还没有播K648的检票信息，就还是坐在原位上。

过了不久，已经没有那么多拥挤的人群，我们背着行李向那个站在凳子上的工作人员靠近，走到离她几步远处便听见：服务费10块每人，交钱拿票就跟着工作人员走啊。服务还得另收10块？旁边一个拖着蛇皮袋头发蓬乱的小伙子压着嗓子叫道，是过年还是又过节啦，还是火车站不发工资啊？10块会不会少了点儿？小伙子哼笑中带着丝丝的不屑走开。我们几个站在两米开外的墙边不动，估计我们几个是有默契的，没有人准备给他们孝敬买路费。过了几分钟，小芳过去再确认了一下，的确是10块每人，其他的一些回答得就显得支支吾吾的了。虽然他们收费看起来堂而皇之的，但心里还是没底，明白人问多几句就有点生怯了。这时候，我开了个玩笑，谁要是打电话给''''南都''''爆料，我估计这新闻还成。没成想，同行的家健拿起手机就拨了。站了几分钟后，不远处的对面门口站满了人，我们几个也走过去，问了一下在那排队的几个人，发现都是K648的乘客，原来除了我们几个嫩头青的学生不买帐，没成想还有这么多同志。等了一会儿，在我们刚才坐的那一边，一个尖声的工作人员大喊道：K648检票啦，乘客都往这边走。无奈的我们，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人群继续挪动。

直到见到列车的那一刻，我都还以为将乘坐的是一列有空调的红皮车，乘务员在不断地喊叫着K648的请到这里检票，而她确是站在一列饱受风霜的绿皮车旁边。我不相信我买的是绿皮车的车票，至少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张望，张望，寻找着铁证，前面车厢中间处外贴一白色牌子，我往前几步，赫然标示着这是从广州开往西安的K648。拖着沉重的步伐，我紧跟着检票的人群向车门徐徐走去。

我们坐的是五号车厢，靠近车顶的架子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离我们不远处还有一对咸鱼的头露出在架子外，估计是实在忍受不了被炙热的太阳烤得发出阵阵塑胶味的车顶以及充斥着整个车厢的汗臭味。刚走进车厢感官还误以为是进了桑拿房，而坐下不久就彻彻底底地成了下雨了。汗珠一片一片地像雨帘一样冲刷着我的脸，而车里面每个人能做的也就是你看着我流汗，我看着你流汗。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列车开始咔嚓……咔嚓……地往前推进了。坐在椅子上，耳朵清晰地听见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声响，眼睛明显地看到了列车在加速，皮肤愉悦地享受着窗外送来的凉风，心里默念着：旅途，开始了。

我们六人坐在一起，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小空间。虽然脚都难以伸直，但和那些或站于过道或坐于走廊的乘客相比，我们付出的和他们同样的票价明显地享受到了比他们好的多的待遇。不知道是谁提议一起玩扑克牌，六个人轮流地从中午就一直玩到了深夜，直到大家已经渐渐地觉得张开眼睛有些困难。不知觉中，坐在对面的三个已经睡着啦，或俯或靠或仰，我们这边的桌子已经被家健占领了，而大鑫也靠着他睡着了。黑夜里，车厢没有了白天的高温和喧嚣，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泡面味和偶尔的打鼾声。我负责第一班的哨岗，眼睛时不时地扫过我们的行李包，然后留在漆黑的窗外。疲倦几乎丝毫没有减弱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半个月里一直规划着的陕西之行总算是顺利地启程了。曾经多少次想象着祖国的北方，想象着秦岭以北的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想象着滚滚东流的滔滔黄河，想象着绵延不断的万里长城……而一直魂萦梦绕的北方在穿过大半个中南地区后即将可以实实在在地成为脚踏之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地处陕北的榆林清涧县一个小山村，而那里的人们现在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伴着隆隆的列车响声，我陷入了一段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