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虽然篇幅不算大——与某些厚如砖头的著作相比——但内容十分丰富。中国哲学,毋宁说是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内容浩如烟海,几篇笔记无法记录其精华的万分之一。读冯友兰先生的这本著作已经读了几遍,就挑几个笔者比较感兴趣的问题来稍作记录。因此,本篇读书笔记只谈冯先生在著作中开篇明义的问题:中国哲学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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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宗教
我们都知道,与西方人相比,或者说与外国人相比,中国人一向是最不关心宗教的。德克·布德(Derk Bodde)在《中国文化形成中的主导观念》中提到,“中国人不以宗教观念和宗教活动为生活中最重要、最迷人的部分。……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是伦理(特别是儒家伦理),不是宗教(至少不是正规的、有组织的那一类宗教)。”
人类信仰宗教,一个基础就在于“对于超乎现世的追求,是人类先天的欲望之一”。而大多数民族以宗教观念和活动作为生活中最重要、最迷人的部分,也是基于对超乎现世的追求。然而中国人却非如此,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是伦理,不是宗教,这是为什么呢?
冯友兰的回答是,对超乎现世的追求是人类先天的欲望之一,中国人并不是例外。然而中国人不大关心宗教,是因为他们“极其关心哲学”。他们不是宗教的,因为他们都是哲学的,在哲学中满足了自己对超乎现世的追求。冯友兰进一步指出,中国哲学的功用不在于增加积极的知识,而在于提高精神的境界——达到超乎现世的境界,获得高于道德价值的价值。中国哲学的传统有为学、为道的区别。为学的目的在于增加积极的知识,为道的目的就是提高精神的境界。
所谓哲学,就是对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所谓反思,是因为以人生为对象。为了思想,我们必须首先明了我们能够思想什么,也就是说,在我们对人生开始思想之前,必须首先“思想我们的思想”。
冯友兰指出,每种大宗教的核心都有一种哲学。而宗教就是在这种哲学上加入一定的上层建筑,包括迷信、教条、仪式和组织等。现在一种流行的说法是,中国有三教:儒教、道教和佛教。如果按冯先生的定义,儒家不能称为宗教。而道教和道家并不能简单的画上等号。作为哲学的佛学与作为宗教的佛教也有区别。对于中国人而言,其即使信仰宗教,也带有浓烈的哲学意味。
最后,是关于宗教与哲学的未来。宗教与科学是冲突的。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宗教的权威降低了。然而,除了宗教,还有一条获得更高价值的途径,就是哲学。通过哲学获得的更高价值,比通过宗教获得的更高价值相比纯粹得多,因为后者混杂着想象和迷信。在未来,人类将以哲学取代宗教,这与中国传统相符合。冯友兰认为,人不一定应当是宗教的,但他一定应当是哲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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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的问题
2.1
圣人之道
有各种的人,对于不同的人,都有这一类人所可能达到的最高成就。比如从事政治的人,最高成就就是成为大政治家;从事艺术的人,最高成就是成为大艺术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各种各样的人都是人,专就一个人是人来讲,他可能达到的最高成就是什么呢?按中国哲学的理念,就是成为圣人。圣人即达到个人与宇宙的同一,由此产生中国哲学的问题:人若想达到这个“同一”,是否要离开社会,或者甚至否定“生”呢?
2.2
出世与入世
所谓“出世的哲学”,认为离开社会是必须的。欲得到更高的成就,必须脱离尘世、脱离社会,甚至脱离“生”。这有这样,才能得到最后的解脱。佛家有出世,部分道家的思想也是出世的态度。
与出世相反,另有一种哲学,注重社会中的人伦与世务。从入世的哲学观点看,出世的哲学太理想主义,是无用的、消极的;从出世的哲学观点来看,入世的哲学太现实主义,是肤浅的。
而对于中国的哲学来讲,不能简单地认为它是入世的,那么当然也不能说它是出世的。中国哲学既入世而又出世。所谓“不离日用常行内,直到先天未画前”,正是中国哲学努力的目标。如此一来,它就是最理想主义的,却又是最现实主义的;不仅实用,而且并不肤浅。
入世与出世是对立的,中国哲学的任务,就是将二者统一,成为一个合命题。同时,这并不意味着消灭了彼此对立的两个反命题,其仍客观存在,但却被统一起来,成为一个合命题的整体。如何将其统一?就是中国哲学所求解决的问题。
3
中国哲学的精神
冯友兰明确指出,求解决将出世与入世相统一的问题,就是中国哲学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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