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类点击爬行
冼颖瑜、梁丽霞、高燕兵:
刘柱强:返乡调查日记
陈浩鸿:liuheqai
董磊明:村将不村——湖北
黄宗智:舒尔茨理论的对错
李秀林等:黄石村的服务业
陆雪玲等:东江河上的平凡
薛雁等:黄石村外出打工调
陈彦涛等:琐碎的农村生活
严伟坚等:一个多种收入的
薛雁等:黄石村的外出打工
张威等:黄石村的医疗与医
张威等:黄石村的政治与
薛雁等:黄石村的加工业调
张威等:黄石村的农地与农
连滩镇发展状况调研报告
谌新民、杨永贵:民工短缺
郭璐:黄石之旅
林雨浩:西南村调查
高广成下乡日记2篇
 

荣佳:一位老人的口述史

作者/来源:秋田 点击次数: 2437


我的父亲死于1973年文化大革命。(说到自己父亲的死,老人似乎有些激动,话也开始多起来)那时候他在村里面担任大队会计兼村支部书记。手里有一定的实权。在1967-1968年大队收入困难的时候,我父亲曾带着全村人一起出外搞副业,为大队创造条件,度过了大队里面的困难时期,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当时能在外面找到关系拉业务,有的时候承包修路,有的时候跑长途运木材。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二大队的工钱能够每天高达9毛到一块二,而别的村里每天累得半死也才只能有两毛到三毛。这让别的大队的人眼红不已。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却成为了我父亲后来被批斗的原因之一。父亲为人仗义,乐于助人,当时谁如果吃不上饭,他就会叫家里来吃。有人到我家来借米下锅,父亲也总是叮嘱母亲来者不拒,即便别人后来一直没有还。那时候,木床和木柜都是比较紧缺的东西,当时这两样家具齐备了,结婚的事情也就好办。父亲当时在他兄弟里面排行老大,下面的四弟五弟当时由于困难没法成家,是他费尽心机张罗着,只要家里一有钱打了家具,马上就拖走送到四弟五弟那边。在他的帮助下,他们总算把家给成起来。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改变了我父亲的一生,也给我们这些作儿子女儿们的留下了终生抹不去的记忆。刚开始的时候别人眼红我父亲在村里的权势,诬告我父亲当时在带人搞副业的时候将运送给湖北佬的木材款私吞下来了,会计账簿明细不符,总数有一千两百多块。(实际上这款后来到了大队里面,是大队里面想自己扣留下来,隐瞒不报,去湖北找人的时候,人家说已经给过来了);之后又开始利用我们家族内部之间婆媳矛盾(当时我父亲的二弟的媳妇大年初一早上因不满骂自己的婆婆,矛盾升级)和叔侄矛盾(当时我父亲的一个侄媳妇因不满婚姻现状,与人私奔,被我父亲抓住),怂恿家族内部的人联名写告状信到村里和区政府里面,并一直坐在那里要求打倒我的父亲,跟着外部的人也开始攻击,状纸都能堆一桌子高。这其中就有我父亲当年曾经接济过的人。那些人从早上一直坐到晚上,到第二天,第三天,不告倒我父亲绝不罢休。我父亲当时性子直,说根本没有贪污的事情,连贪污的钱财都不曾见着,坚决不承认。再加上当时我母亲的出身是地主腐朽家庭,几件事情综合在一起。区委会的人最后顶不住攻击,对我父亲说:材料这么多我们也实在不好交代,而且告状的不止一个,群众的意见要重视,所以后来就把我父亲的职务连带党籍一并给撤销了。撤销之后就对他开始了批斗,鼓励大家多揭发检举。于是有人跟着开始说我父亲乱搞男女关系,但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因为找不着对象。有人站出来说我父亲在当年挑毛家湖大堤的时候,硬派快临产的女人出去上工,导致别人小产,甚至在开批斗会的时候将当时挑堤的工具都挑来了。此事偏偏无从查明,怎么也说不清楚。还有人冤枉父亲派别人单独下塘捞湖藕导致别人溺水身亡,种种事件,父亲百口莫辩。


还有一件事情,给我父亲的死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即跳神事件。1972年,一场洪水将村里面仅有的两口水井淹没了,水源受到污染,村里两百多户人家一下子面临吃水的问题。于是村里的人开始商量该到哪里下手重新再挖出一口井来。那时候打井都是要事先找人发神,让菩萨上身去选好的地址挖才行。为了这事情,村里面的一个叫薛菩萨的婆婆,找了隔壁樟树潭大队的一个张菩萨,一起商量找人来给挖井下马脚的事情(请人发神的意思,现在湖南农村亦偶尔可见),当时请了其他人来发神问菩萨都未见成功,于是挖井的事情一直都悬着。有人就请我父亲,我父亲当时已无党籍,加上这又关系到全村两百多户的吃水问题,于是想借此机会为村里面做些事情,后来就答应了。请到那边喝酒的时候,薛菩萨和张菩萨暗中就把桃树枝做成人的形状施法,施着施着我父亲就发起神来,父亲发神之后就带着他们在村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说往下打多少米就能有水出来,结果凑巧的是果然井水冒了上来。(我猜父亲可能是在发酒疯),薛菩萨达到目的之后转身就去大队里面告了我父亲的状。村里开会批斗他的人问他是不是牛鬼蛇神,他口头一个劲的说不是,突然两眼一睁,跳上主席台,一口就把摆在别人面前的一个茶盅咬下一个缺来。嘴里还在骂人老子就不是牛鬼蛇神。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自明,我的父亲开始被拉到区里的各个大队去批斗,到外面去游行,刚批斗回来还没有喘过气,马上又被人揪出去批斗,接着又是好几天我们看不见人影,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批斗的时候我们家人不能跟着去看,家里没有人可以跟随照顾他。我父亲当年练过武,还有两下子,打完之后回来他就自己爬到臭水沟边去吃一种草,不久之后就能缓解。可是任凭我父亲身体再好,由于长期的毒打和受气,后来我的父亲还是慢慢的就不行了,几乎无法站立,人也濒临死亡,村里批斗的人这才住手。后来的日子,父亲就在家里卧床休息,有时也用偏方喝童子尿治病,父亲是个有毅力的人,坚持了一个多月。再后来就不行了,送去医院之后没有几天就去世了。父亲临死之前说党内一有运动就要斗争,对自己的人要求尤其苛刻,交代我要我不要入党。我当时也就答应了。后来我一直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就是这个原因。父亲死之后,我们几兄妹合伙把我父亲拉了回来,就放在我家堂屋大门门板上。我们几兄弟想尽办法筹钱为父亲出了丧。现在我的大儿子已经是个党员了,是我要求他主动向组织靠拢的。


编辑:admin 添加时间:2009/10/30 0:06:06
当前页:2/4 : 首页 : 上页 : 下页 :尾页: 转到第